大过年的

“要不还是坐火车吧，加班熬夜挣点钱不容易。火车票也是好不容易抢到的。”
“大过年的，坐什么火车，一年到头也就放那几天，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坐飞机回去怎么了?”
原定的回家日子的前两天，一个名叫”省钱”的小人儿和一个唤作”任性”的小碧池开始撕逼起来。照平常的情形来看，我更偏爱”省钱”这个贤惠温婉的小姑娘，但是这一次我却假装没有看到她幽怨的表情，无可救药地听从了”任性”这个小婊砸的话，确实，大过年的。

过年，回家，春运。这三个词承载了太多东西，多到我一时不知道该数出里边的哪一些。团聚，背井离乡数载回到阔别已久的家；拥挤，狭小的列车卫生间里塞满了归乡的旅人和行李，行李里或许还有带给孩子的玩具；焦急，本心想已经把票定好了，回家指日可待，但是临行时还是不免出现各种事故，或买错了车票，或遗失了必备的证件，或赶不上发往家的列车。真的，这个传承千百年来的传统节日里，尽显人生百态。
春运于我，离家数千公里，交通不甚通达，回家向来就是一件既爱又恨的心酸故事。爱的是结果，恨的是过程。
远在东北大连上大学时，这种蛋疼经历就已经痛得我难以言表。由于大连特殊的地理位置，每次回家的过程大致分为好几个阶段：大连-北京（11小时），北京-昆明（36小时），昆明-普洱（6小时），当然中间还夹杂着转换乘车的各种公交，地铁，狂奔和疾走。那时候，得幸运女神的眷顾，顺利的买到票才算是迈出了归家第一步。可有时候，女神估计是太过娇羞，不肯露面，不说卧铺就连坐票都买不到，那就只能站票了，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那酸爽请自行脑补吧。
大学毕业，逃也似地离开了大连，成了北漂大军中的一员。想想这回离家算是近了那么一点，中间好歹也算是省了一个过程。上班之后，条件稍微好转，开始优先选择卧铺。可惜春运的大潮还是呈现一种狼多肉少，僧多粥少的供需严重不平衡。回家不再是买票，而是抢票甚至有可能是捡票。各种售票方式和抢票软件插件像雨后春笋一般密集生长，加之12306官方网站疑似曾使用小霸王学习机作为服务器来承载祖国十三亿同胞的回家渴盼，其结果可想而知，抢票的日子里，我们即便起早摸黑，即便轻易不离刷票网页，可还是难免会失望忧伤。在那些集中放票的时间段里，我们总是会卡在各种未响应上，等到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欣喜地进到网页里，却发现那些车票的剩余数量好像自始至终都是零，未曾改变过。
但票还是要继续挂着刷的，万一有人退票呢，这种事儿谁说的清楚。刷票网页挂到一边，开始心不在焉地干点活儿，任何从刷票页面弹出来的动静都能轻易打断工作的状态，草木皆兵不过如此。
毕竟是多念过几本书，会利用互联网。大部分时间还是幸运的，勿论女神是无意还是巧合，车票到手，便满心欢喜的期望着日子的到来。
等着，盼着。掰着指头盘算着日子，还剩五天，还有四天，还有三天，时间越近，回家的心就越发地急切，越发地脱离自己的稳定掌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收拾。这种情绪堆积到一定程度的量之后，本就质量堪忧毫无任何免检证照的堤坝就再也管控不住汹涌的洪水，脆弱的木栅栏再也羁束不住凶性难驯的野马。开始到处搜查相对便宜的能回家机票，不在本地没关系，我也可以转；时段不合适，航班在午夜也没关系，我可以耗…只要我能早点回家，只要我能快点见到好久都没有见过的熟悉的面庞。
去年是这样，今年也是这样。在耐心等待坐火车回家的日子里，开了小差做了逃兵。在火车临行的前面两天，头脑一热，弃了车票，搞了机票一头冲向云霄再平稳着陆到家门。
今年更是丧心病狂到连搞两张机票，回趟家飞两趟航班想想也是醉得不轻。原计划明早坐上北京发往昆明火车，十六号凌晨才能到家。但是在多付出了接近一千大洋后，这个过程耗时就迅速缩减。一张北京到济南的高铁，一张济南到昆明的机票和一张昆明到普洱的机票，全程耗时不过六小时。虽然中间转换乘稍显折腾，但是比起火车，我觉得一切都还可以接受。十三号中午出门，十四号清晨就能到家，果然这时候钱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大家能多挣就多挣一些吧。
过年回家的途中，任何静止的等待都会伴随一些焦急，比如等着买票，等着检票，等着发车。但任何疲惫的行进都会显得愉悦，比如走向检票口，把行李放上货架。
北京到济南的车票是当天早晨迷迷糊糊起来买的，结果取出票来才发现买成第二天的了，跑到隔壁窗口换成了当天的。下午两点到了济南，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窜上一公交就准备去寻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公交在拥挤的市区里弯弯绕绕，停停走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整得我头晕脑胀。不经意间扭头一看，趵突泉。这是小学课文里的家伙，急忙在临近的一站跳下车准备去看看。门票40，去机场办理手续的时间也略紧，想想算了，门口拍照两张，买了一个山东正宗煎饼，赶紧寻到机场巴士的位置。五点的巴士刚要走，被我喊住，上车一觉睡到了机场。八点半的飞机延误到十点半，候机室里呆了四个小时才乘上飞机。
午夜一点多时，飞机在昆明长水机场着陆。机舱外下着雨，有些惊喜，算起来已经两三个月没见到雨了吧。机场里找了个椅子呆着，准备耗到七点乘坐七点飞往普洱的航班。
说起普洱机场，不得不提及这个在我人生中见到的一个机场。那年，父母来普洱做生意，我和哥哥交给四川的爷爷奶奶照顾。没过两年，两兄弟被接到了普洱读小学二年级，我清楚地记得，刚到普洱的第一天吃过晚饭，爸妈就带着我们去到离家不远的普洱机场，趴在铁丝栅栏外看夜空里闪烁着灯的飞机从天上降落。那时候，第一次看见飞机，心里的激动难以诉说，农村出来的孩子第一次见到了当时看起来最昂贵最快捷的交通方式。那时候心里对飞机这样事物只是无限地向往，但却没有萌生任何这辈子要坐上飞机的念头。也许现在，我会对那时的自己说一句，瞧你那点出息吧!
昆明到普洱没有火车，只有快客和航班。普洱小机场，国内航班只有到昆明的。快客6小时，近两百块钱，飞机一般折扣算下来在500多，航程一小时。这个性价比来说，没有什么优略，但以前都是习惯性地选择快客，毕竟少点钱嘛。但是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订了一张昆明飞普洱的机票，也许是因为儿时对飞机的初见，或许是为了体会一下那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变换情绪。
午夜在机场候机的时间是难熬的，睡睡不着，走又没什么地方可去。碰巧看到了两女一男三个老外骑友，拽着我那夹生不熟的口语上去和他们搭话，了解到他们的骑行方向。三人来自不同国家，英国，法国和德国，准备花八天时间骑到广西桂林。闲来无事，上去给他们搭把手。法国姑娘的螺丝掉进墙角里了，费了好大劲才弄出来。英国姑娘在华七年，走过很多中国的城市，当听说我是四川的，她立即表示喜欢四川这个地方，去过四川的成都，南充，西昌居然还知道乐山大佛。送走了他们三，继续等候飞往普洱的飞机。
再会，北京，济南。
昆明，普洱，好久不见！
—— 记于过年回家途中，昆明长水机场，2月14日早晨5.23。